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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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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五

踟躕森醒來以後記不得所有的事。

這是距離踟躕森望月一聲不吭離開鬼殺隊之後三天的時間, 三天一共七十二個小時,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但誰也不清楚這之中曾經發生過什麽樣的事。

主公的判決傳達下來, [留待觀察]。

這種充滿溫情的決斷並不是毫無條件的, 因為踟躕森望月是很強的鬼,她的體內有著與鬼舞辻無慘十分相近的血, 是非常重要的材料, 沒準能夠成為蝴蝶忍研制出對鬼毒性更加激烈的藥的契機。並且一旦脫離了控制有傷人的行徑, 就要由著在場或者附近的某位柱,就地處決。

被隱藏在鬼殺隊某個據點,最人跡罕至某個山林深處,那是鬼殺隊所有上層緘口不提的存在, 任何非幹部隊員都嚴禁進入的地方, 隱秘著不能說出名字、令所有人內心潰爛著的傷痛。

忍分秒必奪著研究著各種令鬼無力的毒藥, 踟躕森每次醒來的神態中帶著顯而易見的疲倦, 一天中有大部分的時間在沈睡。

但是踟躕森同時又很乖,乖得幾乎不像是一只靠血食而活的鬼,蝴蝶忍讓她伸手就伸手, 讓她將衣袖的撩起來, 就乖乖地坐在那裏任由著她抽血。

長針沒入肌膚的時候,踟躕森沈默不語地看著她將藥推進她的身體, 蝴蝶忍不知道踟躕森是否清楚這些藥便是令她無力的罪魁禍首,可這個人從來都是安靜的、溫順的, 一語不發而又從不反抗的,踟躕森會盯著針管和蝴蝶忍的手去看,但是卻不怎麽愛擡頭望著她的眼睛。

她覺得有什麽說不出的東西在她們之間產生了改變, 但是這時候靜默的氣氛又使她產生了一種還在蝶屋時候的時空錯位感。

好像踟躕森並不是鬼殺隊的劍士,也從未有過亂七八糟變成鬼那樣的過往,沒有一騎絕塵的劍術,也沒有什麽非要承擔不了的沈重責任。

她僅僅是被蝶屋救治的病人,皮膚透著病態的白皙,雖然高挑但是纖細又單薄,因為在寒冷徹骨的河流裏被救起來,因此才什麽也記不得,全新全意信賴著眼前的醫師。

那樣子也不錯,即使這個人什麽也不會,什麽也沒有,就算她總說些惹人惱怒的話,但是蝴蝶忍也會將踟躕森好好地留在自己的身邊,哪裏危險的地方也不讓去,她會在冬天用厚厚的毯子將冷冰冰的踟躕森包裹起來,告訴她可以盡情隨意地依賴蝴蝶忍。

小小的屋子似乎將嘈雜的世事一切都隔絕了,可惜事與願違,從幻想中脫離出來之後,蝴蝶忍並不是那個將踟躕森從苦難之中拯救出來的救助者。

她心眼很壞,曾經因為踟躕森只將目光落在姊姊身上,就往她的藥裏加一味黃蓮捉弄她,現在把踟躕森關在房間裏,三天兩頭用盡手段從她身上取血,也不知道這個人究竟會不會感覺到很痛,

蝴蝶忍用了很多很多的藥限制踟躕森的活動,連房間裏都熏著特制的紫藤熏香,甚至害怕她生出抗性隔段時間就會更新種類。

因為蝴蝶忍是個膽小鬼,很害怕踟躕森望月哪天不小心跑出去丟掉了性命,她無比恐慌於面對那一天。

——

蝴蝶忍站在房間的門外,不知道自己站了究竟有多久。

踟躕森睡醒以後發現格子窗上影影綽綽透著身影,判斷出來人身份之後,便小聲地呼喚她進去。

這個人每天都睡得天昏地暗,房間裏也沒有任何能夠判斷時間的工具,只是以為又到了每日抽血的時間,於是朝著她說:“沒有必要遷就我。”

可是蝴蝶忍兩手空空,並沒有帶上任何的工具,她走進來輕聲說了一句:“不用。”

於是踟躕森望月又懶散地重新窩進被子裏,只露出散落開來的清輝一般的銀發,和一小節白皙的肌膚。

蝴蝶忍坐在了她的旁邊,看著踟躕森裸露出來的頸項,象牙白一樣的膚色透著潤澤。白天的時候她在這裏註射過藥劑,如果踟躕森望月不是鬼的話,這裏恐怕早就布滿了淤青的細細密密的小孔。

她輕輕地撫上去,躺著的人並沒有反抗,若是放在以前,她並沒有機會能輕易觸碰這裏。倒並不是踟躕森不信任同伴,只是劍士的本能讓她無時不刻防備著他人接觸要害。

乖巧地靠過來,對著她展示出毫無防備的一面,這樣的踟躕森更像是一只軟乎乎又可愛的小鳥,用手指輕輕去戳又細又柔的絨羽,還能在毛絨絨的一片觸感中感到些許的溫熱。

但是即使這樣,踟躕森依舊是強大的,作為人時已然是鬼殺隊最強大的劍士,轉變為鬼以後便更加不能估量實力的程度。只是宇髄天元參與戰局的時機過於巧妙,不然也不可能帶將這個人帶回來。

既是脆弱的,又是虛無的。

正因為什麽也不記得了,所以只能依靠著從周圍的人那裏獲取知識。

正因為只能依賴他人,所以摒棄了以往的冰冷,給人以柔和的感覺。

強大的實力和薄弱的精神組成在一起,構成了毫無防備的踟躕森,懵懵懂懂對什麽事都一無所知的踟躕森。便如同深幽的月光一樣,展現出一種暧昧且模糊的引誘。

踟躕森偏頭避開了蝴蝶忍的手:“好癢。”

“我記得你。你叫做香奈……”少女坐起來,用臂彎輕輕環過肩膀將她抱住,忍的呼吸微弱地灑在望月的脖頸之間:“不對,你是忍。”

蝴蝶忍很嬌小,所以望月坐起來比她高,她從高一點的位置望著蝴蝶忍,頓了頓,安慰她似的,笨拙地用臉頰輕輕蹭了蹭忍的額頭。

她繼續說:“不要害怕,忍,我會保護你的。”

這個家夥的長發落在了蝴蝶忍的臉頰上,很涼的溫度沾染上皮膚,卻讓人覺得格外的熾熱。

蝴蝶忍呆了呆,心中空掉的地方又有了新的東西填補,但是那是很殘忍,很冷酷的一種方式,就像是將潰爛掉的地方直接割掉又長出了新的肉。

她對於那些東西明白了一大半,可是這麽晚明白又有什麽意思呢?

——

眾人離開以後,煉獄杏壽郎又回到了那個紫藤花香氣飄浮的房間。

寒冬的天氣,房間裏暖暖燒著爐火,雖然不知道鬼是否也會感到寒冷,但是在房間裏鋪上了厚厚的被子和擺放了蓬松的枕頭,精神受到創傷的踟躕森望月一天中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

煉獄杏壽郎輕手輕腳走進去的時候,銀發雪膚的鬼已經醒了過來,她裹著薄薄的毯子,看著暖黃色的壁爐發呆。

“有什麽事嗎?”

木炭燃燒的光亮照應著踟躕森的臉龐,使得少女的身影也仿佛如同火焰那般透明又朦朧,仿佛一切隨時都會歸於寂滅。她沒有側過臉去看他,但是卻用一種篤定的語氣說道。

“你也認識我。”

看來先前並不只有一個人來過,煉獄杏壽郎心裏這麽想著,非常幹脆地應答。

“您是我的一位前輩,我非常尊敬您,至今您也是我尊敬的人。”

他跪坐下來,如同日輪一樣金色的眼眸順著踟躕森望月的目光,一起去望著爐中跳躍的火焰,目光灼灼:“我只說一句話,請您原諒我的無禮。”

“我堅信前輩沒有傷害過任何人,我也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前輩。”

踟躕森看了煉獄杏壽郎一眼,然後又神色如初地扭過頭去望壁爐中的爐火。煉獄杏壽郎說只有一句話,便真信守承諾地只說一句話,兩人之間的氣氛又恢覆了沈默。

橙色的火舌跳躍著去舔舐著爐中的木炭,時不時發出輕微的劈劈剝剝的聲音。

盡管本身對於環境的忍耐度也很強,但是踟躕森依舊被火烤的非常溫暖,不一會兒面上就帶上了幾分倦意。

等煉獄杏壽郎以為踟躕森即將又睡著了之時,她冷不丁地說了一句話:“萬一我真的做過這些事情呢?”

“如果連自己一直並肩戰鬥的同伴都不願意相信,如果連自己真心敬佩的前輩也都不願意去理解,那麽煉獄杏壽郎這個人也不配您曾經的那些鼓勵和支持。哪怕您真的曾經做錯過事,犯下過罪行,我都願意同你分擔這些錯誤。”

“你可真敢說啊。”

“至今仍舊是這麽想的!”

煉獄杏壽郎的聲音真的很大,性格也真的非常活潑又有精神。

好像是那天看到的他並非是他的常態,這個人本身就該如今天這樣有活力。

踟躕森答話以後,這個青年就像是抖擻精神的貓頭鷹一樣,打開了話匣子一眼滔滔不絕地將自己的感想說了下去:“無論過去踟躕森前輩做過怎麽樣的事,受過怎樣的汙蔑和蒙蔽,但前輩無疑是個本性高尚的人。您現在是我們大家都承認的同伴,所有人都相信著您。”

煉獄杏壽郎說道這裏,神色變得莊重又正式:“順便,我想請求踟躕森前輩不要這麽自暴自棄。”

“因為我尊敬著踟躕森前輩,也憧憬著踟躕森前輩,等到您恢覆以後,想要與你一同去看人生路上的風景。”

——人生嗎、這一世的人生恐怕也不算得上人生了。

這麽想著,她說:“若有來世……”

踟躕森望月一時間不敢看煉獄杏壽郎的眼睛,因為她根本就不相信來世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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